看著清水，花宮一時間有些楞神。清水瘦了，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瘦了，可是花宮就是這麽覺得，小小的骨架，略無生氣的臉，看得出來清水在強打精神，就連雙眼也不如之前明亮。

都是因為自己，都是被自己害的。花宮內心有東西在沖撞，看向清水的眼神也多了分黯然和愧疚。

“這院子，好久沒來了。”赤司張望了一下，熟絡地和清水搭話。

“是呢，你也夠無情的，小學之後就不來我家玩了。”

“這不是來了麽。”

花宮看向赤司，那個男人只是這麽站著就讓人感到炫目，他沒有刻意表現出多麽欣喜的表情，只是這麽簡單幾句話，卻是花宮永遠也無法趕上的。是的，不管清水和赤司之間有沒有男女之情，赤司總是對清水與眾不同的男人，那份羈絆即使隔再多年也不會斷，那是花宮沒有的，那是花宮渴望的，那是花宮羨慕的。此刻的花宮就是個外人，他只能傻傻地看著這個男人和自己喜歡的女人說著他說不出的話。他又開始嫉妒了。

“來我屋裏坐坐吧。”

花宮啞然，這是在邀請兩個大男生進入女生的房間嗎？眼看著赤司擡腳，他也只能跟上。看來赤司小時候沒少到這裏來玩，對進入女生房間沒有半點介意。花宮心裏很不是滋味，這兩個人即使很久不見面，也互相關註著對方，自己呢，如果沒有赤司他根本進不來這院子，如果沒有赤司清水還會繼續被禁足。

他一路沈默，隨著他們進了清水的屋子。

屋子很簡潔，或者說簡潔過了頭，幾乎沒有普通女孩子家粉嫩嫩的感覺，而是傳統的和室。地上鋪著疊席，書桌和衣櫃靠墻而立。墻上掛著誠凜的夏季校服，還有一個網球袋。角落裏還擺了張桌子，上面立了不少的獎杯，隨意一掃，網球、空手道、劍道等等各種項目的獎杯都有。屋內沒有西式的床，沒有軟軟的席夢思，只在最深處有個高出一截的空間——榻榻米床，平常女孩子的屋裏已經很少見了，那就是清水的床。花宮蹙眉，清水的房間實在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他甚至有些心疼，好在清水並沒有像傳統和室一樣直接鋪地而睡。

“抱歉，沒什麽可招待你們的。”清水語氣中帶著歉意，她也沒想到赤司和花宮會來，尤其是花宮。她看向花宮，正撞上他視線，那雙眼睛裏是說不出的柔和。那是花宮嗎？是她認識的花宮嗎？那個總是帶著囂張霸道和玩味的花宮，此刻眼波輾轉，欲言又止。清水立刻移開了視線，轉頭囑咐哉太去外面拿點吃的進來。

被避開了眼神的接觸，花宮心中也是一陣發悶，即使知道不禮貌，他也只能繼續環顧這間屋子。突然，他盯上了書桌上的一個相框，許久沒有移開視線。

赤司轉過頭，看到的就是這一幕，花宮正出神地看著一個相框，眼裏沒有任何光彩。不知道為什麽，赤司突然有些同情花宮。他很熟悉那張照片，因為他也有一張，曾經也是這樣擺在桌上，直到有一天，他把它鎖進了抽屜裏。

相片中一共有三人，均只有六七歲模樣。清水望向鏡頭的表情洋溢著幸福，赤司也是一臉溫柔的微笑。清水身側還站了一個男孩，一只手自然地搭著清水的肩，餘光靜靜地註視著笑得格外開心的清水。那個男孩，花宮不認識。

“啪——”相框被一只手摁倒，花宮驚訝地擡頭，清水的眼神又在此刻避開了他。她不希望他繼續看下去，她在拒絕他窺探她的過去。花宮苦笑，或許他就不該跟著進這屋子。

花宮心裏一陣陣發苦，腦中只想著那個不認識的男孩，他長得甚至比赤司更加出彩，英挺的鼻梁，濃濃的眉毛，還有一雙亮亮的眼睛。他和赤司不同，他看向清水的眼神是說不出的溫柔和寵溺。

那個人是誰？和清水赤司是什麽關系？為什麽清水不讓他繼續看下去？赤司剛才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又是什麽意思？花宮腦子又是一片混亂，另外三人在談論著什麽他完全沒有聽進去，只是胡亂附和著，甚至絲毫沒有意識到他答應了要找時間教哉太打球。

清水也沒好到哪裏去，心思不知道飛到了哪裏，臉上一點神采都沒有，全無了場上的那份自信瀟灑。說話間始終沒有看向花宮，也沒有主動搭話，只和赤司攀談，而且刻意回避了小時候的事情。

兩人的小動作被赤司看在眼裏，他默不作聲，只在內心嘆氣。

赤司和花宮並沒有在清水家待很久，不管怎麽說，這都是女孩子的屋子，他們今天的任務已經完成，隨便聊了聊便起身告辭。清水送兩人出門，花宮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只是雙目不再交匯。

離開了清水家，花宮無精打采地走著，努力消化著今天發生的一切，甚至忘了赤司還在他身邊。

“花宮。”赤司突然開口，讓想心事的花宮嚇了一跳。

“啊？什麽事？”

“找家店坐下吧，我給你講講我小時候的事。”

赤司小時候的事？花宮臉上總算有了點生氣，但隨後又發現自己的表現實在太傻，撇過頭生悶氣，但依然還是跟著赤司走。

赤司是不願意去快餐店的，他找了一家壽司店，帶著花宮進去。

東西上齊後，赤司終於開口：“照片裏那個男孩，叫雪村憐二，在我國二那年過世了。”

花宮猛地擡頭，眼裏是止不住的詫異：“過世了？”

“勸架時候從臺階上摔下去，撞到了花壇的邊角。”

“怎麽會……”花宮愕然。

——多年前

“憐二、小征，你們又在下棋了，都不陪我玩誒！”七歲的清水跑進雪村憐二的房間，嘟著小嘴，不滿地說道。

“真琴別鬧。”雪村做了個噤聲的姿勢，指了指正在苦思冥想的赤司。

“哼，兩個棋癡。”

“啪——”赤司終於落了子，擡起頭，正看見清水扯著衣角一臉不滿的樣子，笑了笑：“要不你也來跟我們下棋？”

“才不要，我下不過你們，你們誰都不讓著我，還是爺爺最好。”

“好啦，真琴，下完這盤我們去院子裏玩。”雪村跟著落了一子，擡頭安慰耍脾氣的清水。

“你們兩個也不嫌悶。”清水也會下棋，聰明的她學得很快，但是她始終覺得這東西不應該是他們這麽大的小孩玩的，也就眼前這兩根木頭，不知著了什麽道，對這東西興趣盎然，放了假總是湊在一起研究。

“你輸了。”赤司清涼的聲音在屋內響起。清水的小腦袋湊了上去，果然是赤司贏了。

“切，再來再來！”雪村顯然很不服氣。

“不許！”一看雪村又要來一盤的架勢，清水直接拽上雪村的胳膊，直往外拉，“說好了下完這盤陪我的！”

“呃……”好吧，雪村承認他剛說完的話轉眼就忘了。

“去院子裏曬曬太陽吧。”赤司打圓場。

清水、赤司和雪村是鄰居，又同齡，三人是一塊兒長大的，大人們總說這三個孩子都聰明伶俐，又總黏在一起，以後肯定都能長成出色的人物。

清水是女孩子，又有兩個玩伴寵著，有些任性。雪村和赤司總是好脾氣地順著清水，卻常常換來清水的小別扭，偶爾也會互相拌拌嘴，關系卻是越來越親密。雪村和赤司同是男孩，難免會被大人們拿來做比較，偏偏這兩個平日裏看起來都很溫順禮貌的小家夥一旦爭起來誰也不服誰，可不，自從跟清水的爺爺學會下棋後兩人更是卯足了勁在棋藝上下功夫。

雪村家的院子裏有個籃球架，雪村有個哥哥是校籃球隊的，有時候會在自家院子裏練習投籃。三個小孩還沒長什麽個子，球投出去根本碰不到框，他們只是把籃球當成皮球一樣來拍。

“等我長高了一定能投進球，說不定還可以灌籃。”赤司仰頭看著高高的籃框，充滿憧憬地說道。

“就你那個子，得長多少年才夠得著啊。”清水斜眼嘲笑，赤司長得甚至還沒她一個女孩子高，更不如雪村了。

“別得意，人家都說小時候女孩子容易長得比男孩子高，但長大了男孩子會輕易超過女孩子。”赤司氣呼呼地反駁。

“就你的小身板，就算以後比我高也不可能有憐二高，更別提灌籃的高度啦。那天聽弦一哥哥說，要灌籃得長到一米八以上才行，不，甚至更高咧。”

“哼，那我就一米七就灌籃，嚇死他們。”

這邊清水和赤司吵著，那邊雪村懶懶地打了個呵欠。雪村對籃球沒有絲毫興趣，即使天天看著他的哥哥弦一在家練投籃，也提不起半分的興致。雪村感興趣的運動是足球。

要是我家有個足球場就好了。雪村一邊看著還在為身高糾結的兩人，一邊怨念道。

“信不信以後我會站到籃球界的頂點！”兩人似乎有越吵越激烈的趨勢，赤司漲紅了小臉說道。

“哼，就憑你？”

“就憑我！餵，憐二你也說句話呀。”赤司看雪村一直不說話，有些不滿，難道雪村也覺得他打不好籃球嗎？雖然雪村對籃球沒興致，但赤司還是很羨慕雪村弦一的。

“不是挺好嘛，你去籃球界的頂點，那我就去足球界的頂點。”

“咦？”兩人停止了爭吵，看向雪村。

“憐二你說真的？”清水小心翼翼地問道。

“如果小征說的是真的，那我說的也是真的。”

“我說的當然是真的！”

“那我說的也是真的。”

“那好，真琴做見證人，看我倆以後誰第一個登上頂點。我一定會做日本最出色的籃球手！”

唔，怎麽會這樣，這兩個人怎麽又互相不服輸起來了。清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互相帶著電的赤司和雪村，忍不住嘆氣。

“好呀，那就這麽約定了。小征的籃球和憐二的足球，看誰先闖出名氣，成為日本第一。”

“就這麽說定了！”

那個時候的赤司和雪村萬萬想不到，第一個成為第一的不是他們，而是做見證人的清水。年僅9歲的清水在U15網球決賽時輸給了關西的久世晴子，在下一年奮起爆發，終於以7比6覆仇，拿到了冠軍。

作者有話要說：

又玩身高梗了，會不會被剪腿啊啊啊！因為現在的赤司給我一種壓抑感，他背負了太多，所以內心希望赤司有過一段天真爛漫的童年，可以吵吵鬧鬧，可以撒嬌任性。對各位赤司迷感到抱歉，到底還是OOC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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